《无尽夏》
/用力留住的夏天不会太短
“好听的话要留在暑气消散之前。”
-Haraku
“先生，买花吗。”
夏末的下午，花店的门被来人轻轻推开。
大理石地板被风吹过，消散掉门板开合时瓮声瓮气的响动，铃芯碰上铃壁，午间的沉闷被打破时，朴珍荣抬起头，看向门口。
是同他年纪相仿的英俊男子，身形颀长，棱角分明，穿着帽衫休闲裤，礼貌地询问着：
“麻烦帮我包一束康乃馨，谢谢。”
人们对待美人总是小心而尊敬的。对方干净略微低沉的嗓音与这副身体配合得极好，朴珍荣听着看着心跳都快了一些，赶忙在围裙上胡乱擦走沾在手上的水，越过台桌迎上来。
“请问您要送给谁呢，康乃馨也有种类分别的，先生。”
“...这个嘛。”段宜恩打量着眼前一捧捧包好的花束，抽出一根食指点着鼻尖，似乎是在苦恼万一与自己答案相配的颜色对方不中意该如何是好。
“送我妈妈，今天是她生日，”赶在朴珍荣说出答案之前又加了句“她喜欢粉色”。
朴珍荣了然于心，蹲下身从旁边的花桶里挑拣最新鲜的，背对着段宜恩问他：“包几枝？”
“都行，你看着来。”
“十六枝应该刚好，可以吗？”
“嗯，谢谢。”
玫红为蕊，随手挑了几枝桃粉色搭上桔梗，剪了斜茎包好递给他。
段宜恩刷卡付款道谢，朴珍荣在他签单时违背良心偷瞄了一下，将那略显幼稚的字体牢记在心。
段宜恩，好清高的名字。
再回过神的时候，客人已经一条腿迈出门。风铃响了又停，朴珍荣的心却静不下来了。
“您好，今天要束百合，白色的。”
“好。”
连着半个多月，段宜恩几乎隔两天就要来一次，每次都会带走一束不同品种的花，朴珍荣私心的总是挑花瓣最饱满颜色最均匀的给他包好。
“今天又是送谁呢？”
递过花束的时候，看似漫不经心的，朴珍荣随口问了一句，装作朋友之间的打趣，藏着他晦涩难言的情意。
“给朋友的。”
“那你朋友可真幸福。”
“但愿他也这么想，走了，拜～”
“拜拜。”
看那人身影消失在门外，朴珍荣也敛去笑意，他可想不出来什么朋友是值得天天送花的，不过是对方不愿明说罢了，他是听懂了，也不多做想象了。
晚来细雨，朴珍荣没拉窗帘，搭着一床薄被看雨落在窗户上，他就住在花店上面的阁楼。世界太喧嚣，分不清是雨声还是心烦意乱的思绪，总之他被吵得失了眠，想睡又睡不着，内心便更加烦躁起来。
是什么人呢，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段宜恩的青睐呢。
而一旦有了对比就肯定会不平衡，他在嫉妒一个素未谋面甚至只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人。他第一次无理取闹地讨厌自己，讨厌自己不够好，讨厌自己没能早点认识段宜恩。
想想也觉得荒唐，竟然对只见过几次面的人产生了想和他交往的想法，朴珍荣暗怪自己有些轻浮，可越想他越是好奇，想知道段宜恩睡得好不好，想猜猜他做了什么梦，还想知道此时此刻，那个人的身边有躺着另外一个人吗。
他就这么在半梦半醒间拖拖拉拉到了清晨，窗外由黑转蓝时，雨停了。朴珍荣看了眼手机，4:45，清晨的光也有苏醒的迹象。
脑内一半空一半实，太阳穴有些酸胀，连带着走路都不稳当，朴珍荣思索再三，还是放弃补眠，决定下楼准备开门营业。
许是老天都被他敬业的精神所打动，今天生意出奇的好，一连来了几个大单，朴珍荣在金钱给予的满足中渐渐淡去了昨夜的种种不快，一心只想关店后犒劳疲惫的身体。
花桶里还剩最后九朵法国玫瑰时，风铃又响了，朴珍荣抬头，意外地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段宜恩并不是每天都来，朴珍荣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允许自己像现在这样并不怎么整洁地站在段宜恩面前，通常情况下，他会选最清爽的衬衣，穿有柠檬洗衣液香气的围裙，刘海梳好等着他。
“要玫瑰。”还不等朴珍荣问，段宜恩先开了口。
“哦？玫瑰可不是能乱送的哦。”
“嗯。”段宜恩蓦地停住，含了半句话在口中。
“哦，哦...好。”
段宜恩这一出现，昨晚种种不平，嫉妒，遗憾的心情全部一涌而上，朴珍荣忍了又忍才平静下来。
“只有香槟了，可以吗。”
“好。”
都说大红色的玫瑰显氛围，其实有品位的女孩子更爱略带暖金色的香槟玫瑰。
这是段宜恩第一次找他买玫瑰，朴珍荣大概猜到了八九分，一边气一边委屈自己什么都不能说还要一脸祝福剪下自己最爱的花给别人做嫁衣裳。
把剩下的九朵全包起来，用礼盒装好，赌气的提了价，多坑了段宜恩两百块。
“谢谢，再见。“
这一次，朴珍荣没有回他，他希望两个人再也不要见面。
转身收拾店里的狼藉，准备提前下班，风铃又响了起开，顷刻间朴珍荣似乎感觉到气流异常的浮动，这种异常让他即使背对着门口也能感觉到段宜恩的气息。
“什么没带？”他以为是段宜恩东西落下了。
“你。”
“？”
“这个，送你。“
如果朴珍荣没看错，段宜恩的脸和耳朵分明红了一些。
“送...我？”
“嗯。”
“为什么啊...”
“玫瑰要送给心爱的人，你说的。”
这下轮到朴珍荣愣了，他还来不及细细品味段宜恩话中的意思，可只他温柔的语气就足以将眼眶浸湿。
“你不是？之前的花...”他想问段宜恩以前不是买花送朋友，不就是有了追求的对象吗。
段宜恩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往前两步，凑在他耳边。
“那是我为了追你使的一点小手段。”
朴珍荣的脸在湿润气体作用下悄悄的红了。
“第一次的确是买来送我母亲，可这花店老板比花还美，我为了多见他几眼只好来买花送我的'朋友'了。”
“你接受的话，随时可以来我家看之前那些花的生存情况。”
“我喜欢花，更喜欢花一样的人，希望他会愿意帮我照料它们。”
话说到此，朴珍荣也已了然于心，再装傻也没有意义，他只好接受段宜恩的拥抱，带着十足的诚意回他：
“以后我这里所有的花，包括我，都归你。”
烟火会消散，花盛开时夏天还会再来。
END
评论(9)